爱人与另外两名中国女孩合租，住在奥克兰区（Oakland）一条名为切斯特菲尔德路（Chesterfield Rd）的连排别墅里。别墅共两层，带有地下室。二楼的三个房间供人居住，一楼的客厅和厨房为共享空间，地下室有洗衣房，必要时也能临时住人。房子造型精巧别致，尽管已有上百年历史，但因主人保养得当，房内设施依旧完好。据说，整排房子当年曾是匹兹堡大学的公寓，后来一部分卖给了学校职工，一部分捐赠给了慈善机构。

如同大多数人一样，初到美国面临的最大难题便是倒时差。第一天晚上，由于历经 17 个小时的旅途奔波，我睡得还算安稳，可往后几天就不行了。晚上入睡倒没什么问题，然而午夜总会醒来，而且越数羊反倒越精神。这时，我就十分懊悔白天睡了过长的午觉，于是下定决心白天绝不再睡觉。但结果往往是，要么白天实在撑不住，即便强忍着不睡，晚上依旧如此。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周，情况才稍有好转。午夜梦回时，清醒得难受，我便打开笔记本，借着微弱的灯光上网，浏览本地网站，翻看旅美华人的博客，期望初到美国的自己遇事能处变不惊，不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我们泱泱大国丢脸，努力克服文化冲击（Culture Shock）。

爱人早上起来去上班，我一般 10 点才起床，在厨房弄点吃的就出门到街上溜达。每次出去旅游到了新地方，我都不喜欢待在屋子里，总要尽可能多出去走走，看看当地的风景与建筑，感受当地人的生活方式与生存状态，这个习惯已持续多年，其间还闹过笑话。1994 年，原单位公路交大在新疆有科研项目，有一次我搭乘新疆钻井公司的大货车，要从库尔勒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部边缘前往喀什附近的泽普石油基地。第一天傍晚抵达库车，我们住在新钻的招待所。我见时间尚早，便独自出去在街上闲逛。库车就是当年丝绸之路著名的龟兹古城，是南疆主要的维吾尔族人聚居区，我早已心驰神往。我参观了维吾尔族人居住的院子，逛了大巴扎（市场），围观了卖刀的摊位，回到招待所时已经晚上 10 点了。远远地，我就看见司机和招待所的所长在门口焦急张望，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见到我后，他们两眼放光，拉着我的手不放，生怕我跑了。当时我还心想，新疆人民怎么这么热情。一问才知道，当时疆独分子搞暴动，阿克苏已经发生了爆炸，库车局势也很紧张，汉族人不允许单独出门，所长一个不留神，让我溜了出去，可把他们吓坏了。

匹兹堡的冬天比西安冷很多。刚去的那几天，天空一直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出门时，我外套、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仍能感觉到簌簌的冷风吹在脸上，很容易就想起小学时背过的课文《刘胡兰》里的句子：“1947 年 1 月 12 日，天阴沉沉的，寒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

我带着我的 50D 相机，先在奥克兰地区四处转悠。匹兹堡大学和卡内基梅隆大学就在附近，校园是开放式的，大量巴洛克、哥特风格的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行色匆匆的各种肤色的莘莘学子穿梭其中，就像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Love Story》的画面。在雪花飘飘的冬日背景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平静，如同电影蒙太奇一般。后来，我行走的范围逐渐扩大，到了西边的松鼠山（Squirrel hill）犹太人别墅区，东边的市中心 Downtown。拍照时，手冻得不行，后来我也懒得带大块头的 50D 了，拿了爱人的卡片相机，偶尔拍上几张。寒冷的天气磨灭了我的创作激情。当年出国考察，同事戏称我百米之内所有景物绝对 “镜杀”，有时连墙上的海报也不放过，可这次手冻得彻底歇菜了。

有时也去图书馆，假装斯文一把。匹兹堡的市立图书馆和匹兹堡大学图书馆遥遥相对，均免费对公众开放。我径直前往三楼的东亚图书厅，一出电梯，就看见大堂里高高竖立着孔老夫子的半身塑像，心里顿感自豪与温暖。到中文书架上翻看，大多是台湾出版的繁体字书籍，其中有许多在国内禁止发行的书籍，比如华裔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的《灵山》，还有很多研究国内政治、社会、文化类的书籍，以及一些解密档案。若有充裕的时间去研读，或许能对近代和当代中国多一种认识视角。写出《沉默的大多数》的王小波曾在匹兹堡呆了4年，当年想必他亦是这些图书馆的常客。

周五下午，爱人打电话问我，匹兹堡大学医学院外科系有一个聚会，问我想不想去感受一下，我当然求之不得。我先去了爱人的实验室，里面除了有一个印度姑娘和一个日本姑娘，其他几乎都是亲爱的大陆同胞，恍然回到了伟大祖国的温暖怀抱。我开玩笑说：“你们要经常组织政治学习，定期召开针对美帝国主义的批判会，这样才能提高自身觉悟，增强抵御和平演变的能力。反正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美国老板也听不见。”

聚会在外科系的一个宴会厅举行，靠墙的一排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点心和水果，侍者为客人提供红酒和啤酒。外科系的各位大佬陆续到来，并没有预想中的领导讲话，大家举着酒杯，各自去找自己感兴趣的人交谈。我和几个同胞聚在一起，听他们介绍当晚出席的一些学术大牛的背景。有一个年轻的台湾教授刚被提拔为主任，他正意气风发、口若悬河地说着，一群老外众星捧月地围着他，妥妥的成功人士！那个和我们一同来的日本姑娘十分活跃，像交际花一样穿梭于各堆人群之间，纷纷与人碰杯要名片，交谈时脸上的表情和身体动作都格外夸张 。

匹大学习堂（Cathedral of Learning）始建于1925年

切斯特菲尔德路（Chesterfield Rd）

老兵纪念馆（Pittsburgh Veterans Memorial）

匹大医学中心UPMC（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Medical Center）

PNC Park棒球场（Pittsburgh Steelers主场）

俄亥俄河(Ohio River)

     写于 2011年4月15日